他将笔轻轻地置于书案上,仰头望着不远处萧瑟悲凉的秋景,捋捋已经有些发白的胡须,嘴角自然而然地上扬,提笔写道:“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凉浸浸的早秋里,暄气初消,无数春红却已奄奄一息;只有秋菊,挺过了这秋天的关卡,正迎风笑得灿烂。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且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
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他与友人泛舟于赤壁之上,友人凄怨的乐声和着周遭瑟瑟的秋景,他却不以为意,似乎忘却了自己被贬黄州后同样悲惨的境遇;面对着浩浩荡荡的江流,他与友人欢饮、诡辩、放声大笑,直至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乌台诗案”的巨大打击,贬谪黄州的他,无法施展政治抱负,还屡遭小人污蔑暗算,却不气也不恨,仍是快意地流连于山水之间;他驾着快马穿过竹林,自在地吟咏着:“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他不曾惧怕如晦的风雨,只笑着唱着,度过眼前满是折磨的关卡。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政见不合,他两度自请外调,平静地带领百姓清除西湖中泛滥的水草,竭力解决西湖的水患,兢兢业业,随和善良,百姓爱戴。他漫步于西湖长堤,享受寻常的农家生活。
他不曾丧失对明天的期盼,只本分地做一位好官,和百姓共同跨过阻挡前路的关卡。
“鬂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天不遂己愿,君王对他下了最为可怕的驱逐令——贬至当时的南蛮之地——儋州。乘坐一叶孤舟,漂过汪洋大海的他,最终抵达了儋州。他端坐于书案前,又吟起了旧日的诗。他仍是壮心不已。挨着酷暑,忍受着疾病的折磨;耐心地指导当地人开垦荒地,耕种粮食;甚至自制松墨,吟诗作文,教出了不少优秀学子,自此以后儋州屡出秀才、进士……
他不曾止步于接踵而至的磨难,只更加洒脱,更加勇敢,向重重关卡迈出更大的步子来。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他是一生坦坦荡荡,历经万般红尘劫却犹如凉风轻拂面的苏轼。尽管他最终还是没能回到中原一展年轻时的抱负,没能跨过这最后的鬼门关;但是他诗词中那乐观自适的人生态度却早已逾越人世的重重关卡,超然于尘世。
人生路上的关卡永远不可能凭空消失,像苏轼那般勇敢、乐观、满怀希望,步步铿锵地跨过,我想,对于成长路上的自己,过关的秘诀也尽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