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碎了,镶入脑中,扑面的是已陌生的兰香。
止步于此,每一寸都刻着她的记忆。她的兰花,似乎,又看见了那丛郁金香中轻轻摇曳的蓝。一抹忧伤,浓浓浸润了风,钴蓝的瓣,冰蓝的蕊,淡淡忧吐露幽芳,转瞬,今却依存。
多久没见到她了?
倏又忆起,那条街,那个小巷,还有靠墙的一幢清淡肃然的竹楼。她常能在破残的窗口远远瞥见她的身影急促闪过,回眸,便出现在眼前,单手扶着腰,嘴角微微抽搐着,另一只手却拎着一只特大号的塑料瓶,瓶盖上不规则的错落着大大小小的圆孔,随着她吃力的咳声,一滴滴渗下清润的水,浇几朵,把瓶撑在地上,扶着褪色的白栅栏,微颤地站起,挺得笔直,深邃的棕眸中,放大的瞳孔,览去了远处的大厦碉楼。
从未见过她笑,永远是那幅冷峻的面庞,发松松盘着,没有人敢踏进她的小院,她经过的一切,仿似皆被施了魔咒似的,不多时,就荒了,独独那一院花,白花花一片,拥着那朵兰,容那兰为它们染上淡淡的忧香,丧失它们自己的原纯。
又看她默默坐在楼梯上,双眸黯然无光,泪涌满面颊,滴落手中的合影,合影上,是她孩子与她的笑颜。
孩子几年前就走了,她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但她,仍会絮絮念叨着孩子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念着,念一声,心头便被掐去一块肉,生疼。
孩子去了,只留下一杖兰的种,黑峻峻的种,湿漉漉的,还存着孩子最后一刻手心的余温,她种下了它,也埋下了孩子的心,直到它开始探出亮白的芽,却隐没在她的一片郁金香田里。附着孩子最后的温度,一点一点,超越了那片囚固它的田,萌出一朵苞,细茎牵着苞,低低垂下,却未垂过那片花的高度。
她沉默了,老伴也先走了,落下孤零零的她终日以泪洗面,泪撒在兰上,压弯了兰的叶,兰颤颤舒开瓣,半张着虚喘,她凝望着它,看着它重点点立起的腰,茫然,望着兰叶上那晶莹的泪,反身,垂眉拭了泪,头低低的,埋藏在花白的发中,默无声。
兰开了苞,她也日日恍惚,整日搬张小木凳,坐在兰边,轻轻抚着它丝绸般的瓣,口中喃喃,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那天,她不见了。
传闻她被市里养老院的人带去了市里,过上好日子了,却撇下满院低沉的花推攘,窸窸窣窣地哭泣,她这一去,便没再回来。门口的邮箱中,满是她寄给老屋,寄给花园,还有,给孩子和老伴的信。信溢满了邮箱。一阵风拂来,信件轻落在兰的四周,兰的香,被风裹着,传进她住的地方,传进小巷的记忆中,挥之不亡,萦绕,涌满了养老院。
风,也许会记得她罢,亦会记得那朵兰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