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寺的夜,无比静谧。
我印象中的乡村夜晚,似乎总是月黑风高的。哪怕是夏夜,尽管有蛐蛐声和乘凉的人们为伴,我也是万万不敢独行的。长大后回乡,再次躺在竹床上,听窗外蛐蛐聒噪,记忆如潮水涌入,如梦似幻,惆怅又神奇。
恍然间,婆婆离开我们已快20xx年了。记忆里最深的便是夏夜婆婆在竹床边为我们讲故事。我和妹妹惬意的躺在星空下的竹床上,婆婆轻摇蒲扇,喃喃细语般讲述着一个个神奇的故事,尽管她声音不大,我们的嬉闹却总能在故事开始的那一刻停下来。遗憾的是,我好像从未知道过哪一个故事的结局,贪睡的我总会在中途沉沉睡去,但正是因为有了婆婆故事的点缀,我梦里的人物也逐渐丰富,有董永和七仙女,有孙悟空和二郎神,还有拥有神笔的马良……
我常常惊叹,大字不识的婆婆哪来的那么多奇闻异事?听说婆婆40不到就守寡,独自将父亲三兄弟拉扯成人,儿孙满堂。长大一些,对婆婆我不仅仅是惊叹,更是佩服和难以置信:这样一个低调和顺的老人,独自撑起父辈们的家究竟付出了怎样的心血?那双七寸金莲走出的艰难一生一定饱含血泪。
起风了。老屋后有棵不结桑枣儿的大桑树,巨大的树冠曾经盖满整张屋顶,如今在星光之中随风而动,就像守护着老屋,更显得巍峨肃穆。
鼓噪的蛙声远远地起伏着,应和着夏天的光景,为清凉的夜晚更添一分炽热。小狗黑子时常伸长脖子四下探望,不知是被蛙噪声破坏了心中平静,还是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时不时的低吠几声。
老屋门前是一条小河,如今早已干枯。再往前是一片竹林,郁郁葱葱。记忆中,它们靠在叔叔家屋后,十几年如一日仿佛这样静默了许多年。达到学龄后,我们便随父母进城读书了,只在暑假、春节才会回乡下看看,乡村的记忆逐渐在脑子模糊,但有些往事却从不曾忘记。
记忆里,盛夏时节扯着堂哥们的衣襟打“知了壳”玩,凉鞋弄丢后,哭着嚷着叫赔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春天和妹妹采下竹叶和柳枝,找来各色野花编成花环,陶醉在自己的公主梦之中的少女情怀,恍如昨日。秋天,麦田里的守望者——稻草人,永远是被我们嘲笑欺负的对象。他的胳膊、腿总是被我们毫不留情的扔到田埂里,而我却喜欢趁她们不注意时,躲在高高的谷堆后面,看着妹妹们找不到我时焦急的模样,然后再偷偷跳出来吓唬她们。冬天,我们最爱去叔叔家地窖挖甘蔗,刨红薯,尽管冷风吹得我们牙齿直打颤,也乐此不疲。回到叔叔家,围着火坑烤红薯、吃甘蔗,大人们闲话家常,屋顶上的腊肉油不时滴在柴火上,滋滋作响,那份香甜与满足,至今难忘。
随着时间的推移,电视和灯泡在乡村不再是奢侈品,网络和麻将机走进了千家万户。走亲串友总是麻将声声,孩子们也是对着手机或电视傻笑。如今的乡村富裕了,却又似乎少了一些什么。
多么怀恋那个时候的夜晚,星星为伴、萤火虫为友,村庄静谧和安宁。都说时代需要进步、科技点亮生活,但没有高科技进驻的乡村,却留下了我童年最美最真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