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认为:或许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了所谓的“故乡”。我们就像是一群失去了儿时记忆的孩童,记忆中的故乡正在逐渐地消逝,一步步地离我们而去,这正如王开岭先生所言:“无数‘故乡’正在沦陷,被连根拔起。”
我虽然对我的故乡记忆已经模糊,但有时我还能主动地去回想往昔的一些片段,以便能让我的“故乡”在我的记忆中再留存一些时日。
仍记得,那时的我还未满十岁,每逢节日到来,我常常会随着父母回到他们曾经生活过的故乡,与老人们一起欢度节日。每到下午,爷爷总会从屋子里的某一个角落,抱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盒子,小心翼翼,鼓捣半天,终于“咔哒”一声打开盒盖,再“哗啦”一下把盒子里的扑克牌一股脑儿全倒在桌上,然后他们几个人就一起喝着茶,在桌上消磨一个下午的时光。
那一刻开始,我就一个人,开始我的“冒险之旅”。我找到铁质水盆,用它舀一盆水,小心地注入到水泵中,然后双手握紧锈迹斑斑的摇杆,吃力地上下摇动,几次下来,水装满了水盆,然后跳下竹凳,把盆子端起来,又把水全部倒进水泵里,再次跳上竹凳,重复那看上去毫无意义却又让我乐此不疲的动作。
玩累了,我就坐在屋外高高的台阶上,高悬双腿,晃动双脚,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葡萄干,往嘴里塞几颗,再往前面空地上抛扔几粒,然后,像看大戏一般,看鸡和鸭们进行的“葡萄干战争”。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西斜。渐渐的,屋里那打扑克的声音,也随着太阳的西游而低沉了。夕阳赤金色的余晖倾洒在桌面上,冒着热气的美味佳肴顿时铺上了一层跃动的淡金色,那时,准会有一声吆喝从屋里传来:“吃饭啦!”美好的滋味,便驻留在唇齿腮边。饭桌上,大家互相说着让我们开怀大笑的话题,长辈们都笑了,我也笑了。
这大概就是我的记忆之中剩下的故乡了。如果一切如常,即使会淡忘,但也不会失去它。然而,20xx年的那一场大地震,却几乎将这一切彻底夺走。地震,把一切的过往全部拔除,而且是那样的无情,连一丝记忆都不剩下。
几年后,再次回到我的“故乡”时,一切都变了样。我瞪大了双眼,“这是哪里?为什么在这个熟悉的土地上看到的却是如此陌生的一片空间?”红色砖石盖的老房子不见了,那生了锈的水泵也不知何时成为了哪一口铁锅的材料,取二者而代之的是用石灰刷得洁白的灾后重建房和擦得锃亮的店铺玻璃。虽然看着重建的住所让我有一些欣慰,但总是觉得心里空空的,有一种失重的感觉。走在新修小区的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空气,但来来往往的都是陌生的面孔。
我的故乡,终究是失去了它的容颜和记忆能量,随着我的记忆一起永远地离开了,只剩下了“北纬”“东经”这两个空荡荡的概念以及冰冷的数字。
父母常常说,等他们老了,要住回老家去。或许对于他们来说,那里有着他们的家园,毕竟人总是希望能够落叶归根,而那里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家,有着他们对于“故乡”的记忆。然而,我的故乡在时光的淘洗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