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处繁华的都市,很少有瞬间美的感动,相反,在幽静的乡村,在弯弯曲曲的石子路上,在蒙络摇缀的竹子林里,淙淙的流水,嘤嘤的鸟儿总能让你魂牵梦萦的眷恋。
狂年暑假,重回故里就给了我终生难忘的一次感动。
期末考试我成绩不佳,父母觉得我不应懈怠。假期还未开始,他们就趁热打铁为我在老家报了一个培训班,而且还是周一到周五不许回家,寄宿在校。父母忙于事业,便托外公外婆在老家照顾我。老人家从小就心疼我这个外孙,听说要回到他们身边,可别提有多高兴了。
学校住宿条件和伙食一般,没住上几天我就想回家了。有一天自习课,我正做笔记,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响起来。我一惊,急忙关了机。下课后,打开手机一看,原来是外公打来的。周末回家后,外公依然像个没事人一样,这下我可恼怒了,因为平常没事他给我打什么电话呀?让我在学校违纪受了老师狠狠的批评!我没个好脸色对外公吼了几句,他呢倒像个犯了错的小小孩,在一旁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外婆见这情形,便踱到门口偷偷地抹眼泪……见这情形,我知道自己太过分了,怎能对亲我爱我的外公外婆乱发脾气,大声吼叫呢?没来得及向他们说一句道歉,我又回培训班去了。
此后几天,时间过得特慢,每分每秒对我来说似乎都是煎熬,无论做什么,我都觉得没劲儿。
直到一天中午,外公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他和外婆快到学校门口。我立马匆匆跑到路边去迎接他们。
不一会儿,消瘦的外公骑着小摩托在阵阵尘雾中突突地过来了,外婆坐在外公身后,一手捧着饭盒,一手拿着拐杖。摩托车轮胎上全是重重的泥,他俩身上都是厚厚的灰,见此情景,我心头一酸,眼泪早已浸湿了眼眶。
我们坐在长椅上,外婆笑嘻嘻地对我说:“家炫,尝尝外婆的手艺,这是你小时候就爱吃的土豆烧鸡……”我一边从她颤微微的双手里接过碗,一边看着外婆,多么可亲可敬的外婆,真羞愧啊!之前我哪能那般对她呢?
我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鸡块,真香啊!哪里还顾得了斯文和吃相?我一边吞咽,一边羞赧地向外公道歉。外公他呵呵地笑:“别急别急,慢慢吃。有话,吃完再说啊。”见我吃得差不多了,外公就挨近我,语重心长地说:“家炫啊,你告诉外公这世上什么情感最宝贵呀?——友情?爱情?都不是;是亲情啊!人生一世,谁也没有返程票可买,亲人也都会一个个离你而去。你瞧,我和你外婆我们都老得走不动,快下车了,而你还年轻,正在长大成人……”我低下头不敢看外公和外婆,耳畔一直回响着外公这几句情深义重的话。
夜幕不久就要降临了,外公外婆还要骑着摩托回家,我不便久留他俩。站在学校的大门口,望着两位老人相互搀扶、日益消瘦的背影,想到他们的人生列车不久就要远我而去,我再也没能抑住两行决堤的热泪。
敞亮的豪宅,迅疾的高铁,鼠标一点快递即到的礼物,不过是尘世的过眼云烟,并没有让我在繁华都市有多少感动。相反,简朴的村屋,颠簸的摩托,细火慢炖再远也要送来一碗鸡块,却成了我生命里永远难忘的最美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