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挂钟日夜不息地行走着,长长的钟摆摇曳着悠悠的岁月。
疽里的挂钟已经有些年头了,奶奶说还是爷爷转业那年买的。它的外壳是木制的,上面没有浮华的雕龙画凤,甚至连外面那层油漆的光泽也被岁月剥蚀,裸露出淡淡的木纹。不过这种沧桑的外表跟钟这种物件倒是很般配——能让你一眼看出时间的残酷,让你意识到只要稍不留意,岁月便会让你韶华流逝凋尽朱颜,而且不可逆转。
不过这样的恐怖对一个童年的孩子来说是不存在的,家里的挂钟在年幼的我的眼睛里和一只花瓶一样,不过就是一种摆饰。在我的小宇宙里完全没有“时间”这一概念。
所以,我每一天都是“乘兴而起,兴尽而眠”,我每一天都会从醒来开始与小伙伴们玩到天昏地黑,我每一天都是从午后开始……这样无节制的童年生活自然难以让爷爷奶奶们满意。终于有一天,爷爷把我叫到了那座挂钟前。
“丫头,知道这是什么吗?”“钟。”
“钟是干嘛的?”“看时间。”
“看时间又为了什么?”我无言以对。
爷爷告诉我:“你看着钟上的点点格格,就表示分分秒秒时时刻刻;那三根指针不停走动,就是时间在运行;那滴滴答答的声音,就是时间的脚步声……钟上的指针会一圈一圈循环往复,可时间过去就不会再回来!”
“爷爷,时间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它会让你慢慢长大,然后像我一样变老……”
我蓦然觉出一种时间的神奇和可怕,赶紧问爷爷:“那有什么办法让它走慢一点?我可不想它走得太快!”
“当你不在意它的时候,它就会走得很快;当你留意它的时候,它就会乖乖地听你的使唤。比如,你平时多看看钟点,知道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看书……时间就会变成听从你摆布的东西了。”
虽然我不能完全明白爷爷的话,但是从此以后我做每件事时都会抬头看一看钟点——看看起床后是几点,看看与小朋友玩了多长时间,看看什么时候电视里有动画片,看看是不是到了该睡觉的点……果然像爷爷所说的那样:我可以“摆布”时间了!
后来上了学,我就愈加体悟到“摆布时间”的意义。我慢慢知道,我们的祖先原本没有时钟,他们就依着日出日落安排作息,所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因为日月穿梭,光阴荏苒,他们发明了日晷;因为时光如水,逝者如斯,他们制作出更漏,以此来把握和利用白天夜晚的时间。他们把每天每夜细分到了时和刻,并用一句句语重心长的箴言勉励自己和后人要珍惜时光——“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因为他们知道,组成生命的要素是时间,而时间是任何金钱都买不到的,所以延长时间的唯一途径便是——珍惜!
每次放学回家,我都会停下脚步看上一眼墙上的挂钟,那旋转的指针、悠悠的钟摆、滴答的钟声是对我温柔的提醒,也是对我威严的敦促。
当然,最能感觉到时间压力的还是我上了高中以后——因为披着星星出发、踩着月光返回已成了我们的生活常态。
为了能从我可怜的睡眠时间里挤出更多的时光读书,为了不让黑甜的梦乡压缩了我的大好前程,妈妈买了一只精致的小闹钟作为给我的16岁生日礼物。从此,它那别人听来曼妙无比的铃声成了搅碎一个个美梦的凄厉的噪音。
虽然这小疽伙能让我最大限度地利用时间,使我一次次免于迟到的困窘,让我不会因一时的沉迷而错过某个重要的时间点……但我还是觉得它并不是我生活中的最佳伙伴。因为闹钟的价值在于对那些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发出警醒,而这对一个时间观念很强以至于拥有自己的生命节律的人来说是毫无意义的,他们需要的是那座挂钟——他只要看一看钟摆悠悠,听一听钟声滴答,就会感知到时间的运行,生命的流逝,从而规划好自己的人生。
骏渐地,我已不再需要闹钟来提醒和催促自己。我已习惯在挂钟的沉稳而有节奏的滴答声中游刃有余地安排我的学习和生活,我已知道什么时候需要憩息,什么时候必须清醒。
墙上的挂钟日夜不息地行走着,滴答的钟声陪伴着我悠悠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