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时以橙皮逗弄小狗,看它努力伸爪向空气似欲抓住还未散的清香,不禁庆幸自己未错过。
橙皮是爷爷的最爱。极简单的点心,不过是浸了糖的柚子皮,在他手中却格外诱人。还忆幼时他倚在树旁,嚼着橙皮惬意地给我哼唱:“想当年桃花马,衣柳叶,惊穿胡阵……”我瞪大眼睛渴望地盯着他手里橙皮,清香随歌声四溢,馋得我伸手乱抓空气,求它停留。
之所以渴望,只怪爷爷规矩太多。随他去串门,我抓起亲戚茶几上橙皮就啃,爷爷一下沉了面色,回家训我不懂礼貌。“况且人家也不富,抓点花生完事就好,你吃了橙皮教他以后怎么招待人呢?”自那起爷爷亲自动手来填我的馋嘴,可吃一片的代价实在太高:给院子里花草浇一天水啃一片,吃饭不剩米不掉米啃半片……我艰辛地洗完自己的小油碗,奔到爷爷省等待今日的颁奖典礼。青白透亮的“奖杯”入了口,清香霎时缓解了疲劳,自己挣来的更显珍贵甜美。爷爷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又挑剔地端详着洗过的碗,也笑着拈起一点橙皮。
清香只飘了三年,我便与之分别了,再度回老家时我自以为早已成长,吃过比橙皮甜得多的巧克力;而碗又哪里需要我洗呢?院子里爷爷常倚的树早已砍去,险些让我迷路,熟悉的清香将我引回家,原来爷爷早就摆好一盘橙皮恭候了。我咬了一口便放下,只觉苦涩,嗅惯糖果的鼻子也不待见这气味,便随手将它挥散。爷爷瞪大眼睛望着放下的橙皮,忍然伸出手,似要抓住什么,我才发觉那手干枯了。
也许是因橙皮还在,清香未和风远行,又被“抓”了回来。已欲离开的我闻见欲浓的味道忍不住回首,爷爷用力地探出来凝视着我,一瞬四目相对。我撞进寂寥苦涩的深深眼眸,它们好似快燃尽的烛焰得了助力一下子骤亮,惊喜与希冀直直到映进我的心田。往事浮现于脑海,我蓦地明白了隐于小气严厉下的深爱,忍不住快步走回,伸手握住他瘦弱的那只手,手上还残留着橙皮清香……
我庆幸自己抓住了那缕清香,未曾错失一份小心翼翼的爱,橙皮绝不会因洋糖流行而遭弃,我会好好珍惜它的清芬,和隐于其后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