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几只鸟雀飞过,他的目光一定追随着,也许还在期盼,那灰雀的身影,能在偶然一天,再次扑腾着,落入他的怀中。
疽中有一方阳台,面积不大,父亲总喜欢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吱呀地摇着,望着南方十月里永远阴郁的天,灰扑扑的,像毛毡子上老是掸不去的灰。他望着远方,在与这座阳台相隔千里的远方,在那还留有余暖的北方,有一双自由翱翔的羽翼,牵动着父亲担忧与盼望的目光。
初遇这双羽翼时,它流着血,它的主人于惊慌间闯入我家的阳台,它扑腾着,倒在了父亲的藤椅上,父亲被这不速之客吓了一跳,看见它哀求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救下了这只灰雀。我刚到家,父亲便献宝般捧给我看。父亲在他受伤的羽翼上包了一圈纱布,那灰雀伏在他的手中,安静又乖巧,偶尔亲昵地蹭过父亲的手指,父亲便会轻轻摸摸它的小脑袋,眉眼里都是温柔的笑。
此后在那阳台上,父亲给它在藤椅边安了个小窝,面向那宽阔的蓝天,父亲倒像个孩子,陪着那灰雀,梳理着它的羽毛,一起眺望北方,呢喃着这羽翼何时好,说尽了北方的无限好风光,他盼着这灰雀好,却又在说到离别时黯然不语,只轻抚着那灰雀的脑袋,叹上一口气,眸中的光彩跟着这天幕一齐渐渐灰了。
这天渐渐黑得快了,南方最寒冷的季节到来了,灰雀好得差不多了,能扑棱着翅膀在阳台上旋上几圈,可是每回,看见父亲仰头望它,就又飞回,停在父亲的手心,那灰羽温柔地蜷在父亲的手指间,满是无限的眷恋。直至小雪来时,灰雀一如既往地回到父亲身边
时,父亲却不再用双手等待它。
那灰雀不解地旋飞,撞着父亲,喉间是着急的鸣叫,父亲对着它摇头,将阳台的窗子打开,指向遥远的北方,告诉他的鸟儿,那才是它该停留的地方,他将雀儿推向窗外,那灰雀在空中旋了几圈,长鸣一声,终向远方飞去了。父亲凝神望着,直至那身影再也不见,灰蒙蒙的天勾勒出父亲孤瑟的背影,他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小窝收进了杂物间,再也不曾拿出来。
父亲总喜欢在这阳台一坐便是良久,看着那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偶有几只鸟雀飞过,他的目光一定追随着,也许还在期盼,那灰雀的身影,能在偶然一天,再次扑腾着,落入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