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吗?咱走吧。”“呃,等一下啊。”我飞快地扒着饭。不好,看来我高估自己的肚子了。饭,还是那么多;菜,多乎哉不多也。“都没菜了,别吃了!”同伴催促道。我还是一咬牙,呼啦啦几下,硬是把饭咽了下去。因为,我瞥见了张奶奶那驼成了弓形的背影。
张奶奶是食堂的一位员工,在食堂很多年了。她七十来岁,头发花白。她的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令人不忍直视。她总是微笑着,是那种和善的笑。起初,我并没有留意她。可是,渐渐地,她走入了我的视线。
“孩子,你看,还有这么多饭呢!反正也不急,慢慢吃……”语气略带恳求。“不吃了!”倒饭的动作和话语一样的干脆利落。高个子男生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张奶奶无奈地摇头叹息:“这些孩子!唉,白花花的大米饭啊!”
那天,我下了体育课,肚子饿得慌,打了很多饭。吃到一半,就“嗝”了起来,吃不下了。我信步走到泔水桶旁,张奶奶吃力的抬起了头。她一改往日的和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这么多米饭,怎么能浪费呢?你爸爸妈妈没有教育过你浪费可耻吗?要是放在过去,差不多是一个人家一天的伙食了。回去吃了它!”她面色微红,因为激动,身体微颤。周围已围了很多人,都幸灾乐祸的看着我。顿时,我没来由的面红耳赤,也许是因为尴尬吧。我真的不想再坐在那儿吃,太糗了!可她没有一丝一毫放我一马的意思,无奈,只能乖乖地回到座位。周围的同学似乎都在对我指指点点。我只想快点离开,我把饭塞满了嘴巴。我哭了,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我赶紧拭干了泪,怕再引得旁人发笑。我讨厌她!
终于吃完了,端着饭盘又来到桶边。“这就对了嘛!”她满眼赞许地盯着我看。我却偏过头去,恨恨地咬着牙。
也许是害怕尴尬的一幕再次上演,以后我都估摸着打饭,保证能吃完。走到她哪儿,张奶奶依然一脸和善的笑容。我却冷眼相对:还想看我笑话吗?
又一个下午,我优哉游哉地在花圃漫步。不经意间,我看见了张奶奶,她正吃力的往那辆锈迹斑斑的三轮车上搬一桶桶剩饭剩菜。她眉头紧锁,黝黑的脸上布满沧桑。好半天,她才慢慢直起身子,轻轻锤打着自己的腰背。直到她佝偻着腰,踏着“嘎吱嘎吱”作响的三轮车,费力地驶向学校的门口时,我才缓过神来。
突然,她停着不动了。看来,是车轮卡住了。雨后初晴,泥土还是湿软的。她侧过身子,布满老茧的手紧握车头,可车子依然纹丝不动。她还在坚持,似乎凝成了一尊雕塑。
不知怎的,我的心弦仿佛被轻轻的拨动了一下,我没能忍住,走上前去,用力推了一把。她回头看着我,露出了感激的笑容。我回笑,笑得那样自然,一切不满全都随风而去。
以后每次倒饭,我与奶奶总是相视而笑。我懂了珍惜,懂了奶奶。望着奶奶驼成了弓形的背影,我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