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的力量绝不亚于思想的力量。一个再深刻的思想都可能变为常识,只有一个东西是永不衰老的,那就是美。”
这是曹文轩的长篇小说《草房子》封面上的一段话。
说句心里话,一开始并不赞赏那段话,我一直认为思想的力量是强大的,美又怎么能够与之相提并论?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是在我阅读过小说第一章《秃鹤》之后。
秃鹤身上散发出来的人性美深深触动了我的教育情怀。
秃鹤真正的名字叫陆鹤,绰号的由来在于他的头上一毛不生。小时候的陆鹤并不在意这个称呼,甚至愿意别人抚摸一下自己的脑袋,并常常以此来换取铅笔、橡皮等小物品。直到有一天,卖肉的师傅要切下二斤肉,作为换取抚摸一下光头的筹码激怒了他,也让他意识到自己身体的缺陷。在一番求医问药没有效果的情况下,他只好戴上帽子来掩饰。后来因帽子被同学摘去而再度成为取笑对象,使他索性扔掉了帽子,似乎不在乎那光头,更像是强烈的示威,哪怕是在寒冬也决不再戴上帽子了。
陆鹤的这种反叛心理在汇操比赛时达到了顶峰,原因是老师怕他的秃头会影响比赛成绩而禁止他上场。可陆鹤执意参加比赛的要求,终于迫使老师做出让步,上场的条件是必须戴上帽子。显然,这个要求再次刺痛了他的自尊心,在比赛过程中,他摘下帽子并扔到了场外,结果光头让他出尽了风头,并使得比赛成绩非常糟糕而告终。
令我们庆幸的是,陆鹤并没有因此失去那份纯真可爱的上进心。在文艺汇演中,正当大家为一个主要角色不愿意剃掉头发而一筹莫展之时,陆鹤自告奋勇承担起这个角色,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台词背诵下来,并且抓紧时间刻苦演练。结果,这场演出因为他的出色表现而获得圆满成功。
从陆鹤的经历中,我们清晰地感觉到他怀有的那颗永不泯灭的上进心,那颗上进心萌芽于自我意识的觉醒,也就是他开始感觉到秃头的难堪,进而这种自我意识又发展为强烈的自尊心──不容许别人对自己的忽视,因此他才会在汇操比赛中捣蛋。
实际上,由于过分注重效率,追求成绩。作为教师,我们往往无暇更无力顾及像陆鹤那样的捣蛋学生,问题的关键更在于多数教师常常将这些学生的捣乱行为进行了错误的归因:缺乏教养,不求上进,喜欢搞恶作剧。于是,教师就时时防范他们,采取严明的纪律来管束他们,板着面孔来批评他们。结果,他们便越发不听话,我们教师便越加苛刻对待他们,师生之间恶性发展成猫与鼠、主与仆的对立关系。
陆鹤这个人物的塑造,为我们生动地展示了那些捣蛋学生的内心世界,他们因为别人尤其是教师对他们的不理解、不尊重、不关心,便通过搞恶作剧这样一种比较偏激的方式来引起别人的注意,或是作为自己在其他方面比如学习上无作为的一种补偿,或是作为对老师、对同学的一种报复、抗议,凡此种种,都显示出这些捣蛋学生内心深处潜在的一种上进心。因为上进所以捣蛋,这似乎是一个难以被任何人接受的悖论,但却是事实,假如这些捣蛋学生有一天安分守己了,那么也就表明他(她)的那份上进心已荡然无存,那样的结果是极其可怕的,万念俱灰的人存在下来的将只是一个毫无生机的躯壳。
任何一位学生包括那些捣蛋学生,他们的内心深处都有一种希望得到认可的积极向上的内在需要,这种需要是一个人生存于世的根本所在,也正是这种需要促使其不断地产生向善、向真、向美的行为动机,也就有了真善美的举动。捣蛋学生只是苦于自己内心的积极需要得不到满足,又无法从其他人那里获得理解与支持,才以恶作剧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苦闷。扪心自问,那些捣蛋学生到底从我们老师那里得到了什么?除了冷淡、挖苦、讥讽、批评和惩罚以外,恐怕什么也没有了,甚至包括生存的勇气,相对而言令他们受益更多的是家长和伙伴,尽管几乎所有的教师在批评那些捣蛋学生时总是振振有词地声言是为了学生。
前苏联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曾说过:“教育的实质就在于使一个人努力在某件事上表现自己,表现出自己的优点来。”毋庸质疑,教书育人是教师的天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捣蛋学生的存在则为教师天职的履行提供了机会,为其生命意义的诠释、育人才能的发挥创造了广阔的空间,我常常这样想:优秀学生未必完全是老师教育的结果,但是那些问题学生,老师则一定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真正的教育需要关注捣蛋学生,应该从尽可能发挥出他们身上的优点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