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拢,捻转,缠绵,穿织。时而回转,时而递进,这就是结,这就是时间。
——题记
是孔圣的“逝者斯夫”,是庄生的“白驹过隙”,是陈子昂的“怆然涕下”,时间,于我而言,更像是一个结,结出了美好的幻想,解开了心中的忧愁。
又是一个黄昏。
黄昏,时间系住非日非夜,每当此刻,便会想起那个被结系住的女人,忆起我的祖母。
秋已深了,丹桂的飘香落在我的肩头。挂一盏新灯,坐在夕阳的昏黄里。祖母停在那儿,是这迟暮的秋,任由竹椅载,忙不下手中的活。她是结的继承者,工作在黄昏。于此,我和表弟也会煞有介事地停止玩耍,围绕在她身边。
束在竹筒里的线,被祖母分明地摞开,用短竹竿敲实,不断变换位置。线末端的小球,碰撞,发出轻脆的变鸣声,抽出五彩的特殊图案的结,在夕阳里仿佛有斑斓的光。时间,据说就凝结在一圈圈的纹理中。
“七水,八水,你们知道‘结’吗?”结?我们疑惑地抬头,看着祖母笑吟吟的脸。结,把纺织的线穿在一起,凝聚成不同的图案,老一辈就用结留住时间。
我上前一步,拉住祖母的手:“那么,祖母,我也想留住时间,可不可以教我怎么结?”祖母的眼里流露出慈爱。我搬来凳子,坐在竹筒前。祖母把线缠在我的手上,声音顺着线暖暖地荡漾了起来。“依照你的心去做,静听线的声音。”表弟小声地嘟哝:“线还会说话吗?”我若有所思,祖母慢慢地解释道:“不管做什么事,专心、用心地去做,时间就凝结了。”
没用多少工夫,我编好了一小段结,金色的“液体”顺着纹理流下来,仿佛时间真的留了下来。表弟也跃跃欲试,可在一个小酷处怎么也结不上。祖母笑着拉住他的手,解开紊乱的线团,重新织上。
“聚拢,捻转,缠绵,穿织。时而回转,时而递进,这就是结,这就是时间。它们是有生命的。”祖母敛起了笑容边说边注视着我们。“这是老一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传到我手里,现在我要把它传到你们手里。”祖母继续说着。我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举着结好的时间,在夕阳下奔跑。
黄昏尽了,桂树上的灯晃了两下,也灭了。祖母默默地收拾着。不久,秋也尽了,第一场雪细细地飘了下来。可是祖母却没能看到。西陆终究还是留住了这个属于时间的女人。
于是从那天起,我读懂了祖母的话,并终生难忘。
低落时,困惑时,我回转;昂扬时,挫折时,我递进。在生活中,我珍惜时间,聚拢,捻转,缠绵,穿织,用时间的线结出祖母的结,来纪念那个把时间系住的老人。
于是,时间对我而言,成了一个很微妙的东西。它不是斯夫,不是白驹。它是一个结,系住了美好的回忆,结出了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