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筑工地上,起重机挥舞自己的巨锤打下一支支木桩,仰起洋洋洒洒的石灰尘。看着耀武扬威的起重机,我心烦意乱,耳边尽是机器的轰鸣声,捶打在我的心窝上。
走进工地,我轻车熟路地向父亲的工作间跑去。简陋的棚子里只有一床脏乱的棉被,却不见父亲的身影。我放下手中餐盒,坐下等他。正值夏季,屋内屋外一样的闷热,我正热得满头大汗,终于见到父亲在烈日下,低垂着头颅,浑身汗湿和泥浆。推着一辆水泥小车艰难地走了过来。
我惊喜地起身呼唤:“爸!”父亲听到这声呼唤,又有些失神,愣了一会才看向这边,黝黑的脸庞上闪过一抹喜色,转瞬消逝。他是个刚强严肃的男人,从不把喜悦表现在脸上。父亲同工头交代了一下,放下手推车便趿拉着鞋帮走进屋棚,我慌忙递过去一瓶凉水,他仰头一饮而尽,又拿起床头饭盒,狼吞虎咽地扒拉着。我自始自终在一旁呆杵着,看父亲饿极的模样,心中酸楚,到嘴的话有有些说不出口,卡在喉咙里咽上咽下。父亲的午饭很简单,米饭加一罐子豆腐乳。他舔干筷子上的酱汁,转头问我:“考试成绩单拿来了吧,给我看看。”我有些迟疑,却又感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将成绩单递给他。他看了看名次,脸色没有变化,不温不火,却又像是在闭目遐思。
我心中忐忑,终于见他将单子又塞给了我,带上安全帽,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要开工了,好好干。”说完,径步朝屋棚外走去。我一时没回过神来,心底暗暗在揣摩他的话:好像是对着父亲自己说,又是对着我所说的。
“爸!”我突然叫住了他,“明天是假日,你回家去不?”父亲回头看了看我,眼神有些莫名的闪躲,终于背过身去,闷声道:“我不工作,你哪来的钱生活,上学?”我被他一句话说的哽住,看见父亲已经扛起一大袋水泥,用他健壮的肩膀撑起,就像撑起一片天空,坚定地迈上扶梯。
烤阳如火,金灿灿的阳光塞在父亲金黄色的脸庞上,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渗出,滚下,落入布满尘土的土地里,落进我的生命里来。
我失魂落魄地收拾东西,离开工地,父亲突然又追了上来。我站定身子,见他从油汗的衣袋中取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塞进我的书包。“这是生活费,下次可别忘拿了。”他亲切的话语在我耳边回荡。仿佛有什么动人的东西拨动了我的心弦,想像奏着名曲的琴弦在颤动着,跳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