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般的夜空里,有一位美人茕茕孑立,披着清冷的光,神圣而不可亵渎。
这样的月亮,曾承载了我小时候纯真的臆想。
那里应有一座阁,阁上有裙裾飘飘的嫦娥凭栏远眺,过尽寥星皆不是,斜辉脉脉水悠悠。阁下应有一株粗壮的桂树,繁茂着它的枝丫。树下有一挥斧的、名唤吴刚的青年,挥斧、落木、抽斧、挥斧……气喘吁吁周而复始,俨然有史诗般的凄美和悲壮。
于是我小小的心,也轻柔的飘了起来,浮在一片不着实际的月光的柔波中,迷失在这绝美的诗意中了。当我又忽的醒来时,已经是子夜了。
但在机器轰鸣、人来人往的现今,这样的沉醉却是莫大的奢望,工业社会这只从不疲倦的野兽一口吞掉了我们那些美丽的幻想。可怜的玉兔现在还不如基斯兔有名,嫦娥也比不上当红明星耀眼。
去年那个中秋的夜晚,清风拂来,水波不兴。于是我约了两个同伴,来到了海边的一座茶楼,想对着大海,好好地看看久违的月亮。
我们托伙计沏了一壶乌龙茶,落了座。望向窗外,月亮正从海面上升起,金黄金黄,照着漆黑的水面波光粼粼。我们的心霎时静了,都不说话,感觉呼吸都是多余,只想这样静静的看着……
正在这时,邻桌几个客人的谈话却像水蛭一样往耳朵里钻。想要赶走却挥之不去。
“这儿的老板买这地方可是十年前。那时候这儿多荒凉,这楼才值几个钱。嗬,一笔好买卖,老板可是赚大发了!”
另一个人又说:“老板说他是为本市保留一块浪漫之地,谁信呢?搞那些虚无缥缈的,还是票子、房子握在手里实在。”
我同伴自然很是不忿,插话道:“叔叔,您看看这月光,多美啊!这里难道不是块浪漫的地方吗?”同伴本以为这月光可以为他的心灵拂去一些灰尘,增添几分洁净。
他却对那月亮兴致缺缺,笑道:“小朋友,我们年轻时也是同你一般浪漫,等你大了就懂了。”
我愣愣的看着他。他那带着皱的眉眼间有倏然即逝的疲惫,后又突然兴奋起来,喋喋不休着他对房地产价格的新研究。
我不着声迹地转过头,啜了一口新上的乌龙,苦涩在唇腔漫延开来,我出神的望着月亮,月色依旧。我和玉兔对视着,眼眸中也渲染了玉兔的红瞳。
我愿等我长大,月光依旧。
我愿世上的人也能看到,月光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