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落雨纷纷。同往年一样,回乡下祭祖。
刚下车,一股雨水交织着泥土的潮湿味扑面而来。踩在巷道布满青苔的石块上,有清脆的撞击声。老屋还是记忆中的那般模样,高高的房脊,总是空落落的。
“来,帮着拈一些。”祖父招呼我,拈香纸。一个大篓子中,已有一大半的香纸覆盖。我笑笑,接过一沓黄澄澄的印子,剥落一张又一张。雨依然淅淅沥沥的,却不知何时,蔓延开一片熟悉而又清咧的香味。一回头,是香烛。祖父已在八仙桌上摆上了碗筷和饭菜,正前方一架香炉,烛火晕染出一圈淡淡的明黄,中间立着紫红的三株香,一痕胭脂红忽明忽暗,飘出袅袅的檀味儿。熏熏的香味似也被雨水泡过,淡淡地充溢在老屋里。
祖父拿来蒲草垫子,开始拜祖。他撑着地面,双膝渐渐跪下,接着双手合十,一躹一拢,嘴里念叨着平安如意之类的话语,拢了拢手,又站起,再跪下。三跪三拜,认真又虔诚。苍老的声音在宽大的屋子里响起,香烛味儿越发浓起来。然后是祖母。老人有些吃力地弯腰,也是三跪三拜,不断重复着保佑平安的话语,神色间满是殷切的希望。其次是父亲,我,母亲。
依次跪拜完,祖父将准备好的香纸点燃,家门口顿时一片白烟,香烛还未灭,香味袭卷而来,浮浮沉沉。祖母照例捧一袭于墙角燃起,雨已停,风还吹,火星子和烧了的灰末,互相追赶着。她絮絮叨叨地念着些往事和祈祷的话语,小心翼翼地扫成一堆。
我静静地看着,在消散的香味里,突然有点明白。时光如水,日子是平平淡淡地从指缝里飘过,但有些习俗有些情感在某些特定的时间点燃了一炷香,那些日子就沾上了祝福和殷殷盼望的香味。
就像此刻,香虽灭,余韵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