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跟我去城里吧!别在这破山上待着了。你说这有嘛好的,冬天折胶堕指的啊!走!跟我去城里。”杨山对着父亲说道。
“我……我……我不习惯……”父亲嗫嚅道。
“有啥不习惯的?你看之前咱二大爷,跟他女儿进城咋的啦?天天去城里戏园子转悠,多滋润?”杨山如子弹般的话语向他父亲“嗒嗒嗒”地发射。父亲抬起他那被风雨侵蚀过的脸庞,晃了晃身子,张了张嘴巴,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眉头拧成一团,拄着那把早已锈的不成形的猎枪,一瘸一拐地走回了小屋。
有时候杨山甚至怀疑父亲那把老猎枪到底还能用吗?望着父亲那蹒跚的步伐、伛偻的身影,还有流水般的岁月无情地在他那绛紫色的脸上刻下的一道道深深的皱纹,杨山心中不禁微微一抽,先前那早已凝聚好的劲也是一松,“这样强求父亲好像也不大好吧?”但眼睛又一转,看着父亲耳朵多年冻伤留下的疤痕,担心父亲一个人在山里拿着一把不知是否能用的猎枪会出危险,杨山又暗暗下定决心,这次春节前一定要把父亲接到城里去享清福。
“你在这坐会儿,我去山里挖些松子。”
父亲那雄浑的声音,犹如一张大手,瞬间将杨山拉回了现实。
“爸,别走!咱爷俩聊会儿。这冰天雪地的你还要去哪儿?”话音未落,杨山和父亲就已经被漫天雪花给“吞噬”,只能看到两道模糊不清、亦真亦幻的身影了。
二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那一片片雪花在空中以千万种姿势舞动着,或飞翔,或盘旋,或直直地快速坠落凡间。
整座整座的大山被套上了一层银装,天地之间浑然一色,依稀可见几抹绿色在一片素裹中闪耀着。
“还是山里美啊!但我人已经老咯,一生太短暂我还没有看够啊!”低下头看着几乎陪伴了自己一生的老朋友——猎枪,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一件件往事涌上心头。
“不许动!”一名年轻男子将猎枪迅速擎起,那黝黑的枪口直指一名中年男子。那名中年男子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及对准自己的那满是煞气的猎枪弄慌了神,浑身颤栗着。
“离开这!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说罢枪口又向前伸了一步。那名中年男子哆哆嗦嗦地将手举起,慢慢转身,随后消失在白雪中。
“又一个想要上山偷猎的。哼!这山我要守护一辈子!”想罢,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清冽的空气顺着鼻腔冲进了肺部,宛如一口烈酒下肚,那种美妙的感觉在胸肺部久久弥散。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他不知用那根猎枪赶走了多少偷猎者。但他也看着那根猎枪渐渐从寒光闪闪变得锈迹斑斑,自己轻盈的脚步也慢慢变得沉重。猎枪也逐渐地从扛在肩上变成了拄在地上,成了他的拐杖。
三
“咔嚓”一声响将父亲拉回了这银色的山林中,父亲猛地一转身同时“咔嚓”一声枪已上膛,一瞬间所有动作浑然天成,仿佛一切都回到了自己年轻时候,好似时间未曾在他身上流逝。只见一名男子吓坏了,手里举着父亲不知道的黑色东西,“赶快走!”父亲向他低吼。那名男子,一步又一步的向后退,眼神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同时也带着惶恐。
“爸,你可算回来了,其他的话我不多说了,爸你就听儿子一句劝,别耗这山上了,春节前我来接你去城里,走了。”望着父亲那饱经沧桑的眼神,杨山掉头走了。
四
“喂,山儿!你不是没有事儿,带你去看摄影展!”
杨山随朋友来到了摄影展。,走着走着,忽然就像被雷劈了一样怔住了,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幅照片。那是一个老人,站立在银装素裹的山林之间,仰望天空,手里拄着一支锈迹斑驳的猎枪,那略微佝偻的身躯在那一刻,那一瞬间显得尤为高大,仿佛他就是这山林之王,就是这山林的天。再向下看到了这幅作品的题目——守望山林。
二月的风依旧还有些冷冽,吹得杨山的眼眶逐渐湿润,那一个在他心中无比高大的背影在此刻让他的情绪激动万分。然后,他用颤抖的手,拿起电话拨出了父亲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