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阙也”那是一本两千年前的文学专书的解释。阙,就是“缺”的意思。那解释使我着迷。
曾国藩把自己的住所题作“求阙斋”,世人无不爱求全,求缺,为什么?那斋名也使我着迷。
我渐渐爱上了阙的境界。我不再爱花的月圆了吗?不是的,我只是开始了解花开是一种偶然,但我同时学会了爱它们月不圆花不开的常态。
生活是万千常态的糅合,而花开则是昙花的短暂。“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汉武帝的乐师李延年唱出了妹妹的美貌,更唱出了多少男子在遭遇倾国倾城的笑容时的无措与茫然。是的,这是美,是昙花盛开的笑靥,是晨曦初现天际时印入眼帘的第一抹风景,但每日的主旋律仍是平淡无奇,“经冬复立夏”的日光啊,难道缺了晨曦,我们就不能拥抱清晨了吗?
而月亮,到底曾经真正圆过吗?人生世上其实也没有看过真正圆的东西,一个核桃不够圆,一块镍币也不够圆,真正的圆存在于理念之中,而在现实的世界里,一截圆规上的铅笔芯再画圆的起点和终点时已经粗细不一样了。所有的天体远看都呈现球形,但并不是绝对的圆,就算我们承认月亮约略的圆光也算圆,它也是“方其圆时,即其缺时。”
光朝月夕,固然是好的,只是真正的看花人哪一刻不能赏花?再出生的绿芽嫩怯怯地探关出土时,花已暗藏在那里。当柔软的枝条试探的在大气中舒手舒脚时,花隐在那里。当花蕾悄然结胎时,花放在那里。当花销红黯委地成泥的时候,花仍在那里....
或见或不见,花总在那里;或盈或缺,月总在那里。不要做一朝的看花人吧!不要做一夕的赏月人吧!人生在世哪一刻不美好完满?哪一刻不该顶礼膜拜感激欢欣呢?
因为我们爱过圆月,也让我们爱缺月吧——它们原是同一个月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