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刚开始的时候,因和父母发生了点争执,我便赌气背上装着几件衣服的简单行囊,去了合肥。我要打工,我要用实际行动告诉父母:我长大了,我自己能挣钱了,我不用再听你们没完没了的唠叨了……
对我来说,合肥既熟悉又陌生。说她熟悉,因为我在那里读了三年高中;说她陌生,是因为除了学习之外,我对社会现实不甚了解。沿着大街从西走到东,绕到对面又从东走到西,无论是饭店、ktv,还是送水公司,只要是贴着“招收服务生”字样的我都问遍了,都以“已经招够了”为由拒绝了我,其中有一位看上去还算和善的老板让我出示证件,我拿出了夹在学生证里的身份证递给他,不想他却拿起了我的学生证看了起来:“哦?还是个大学生啊,对不起,我们不要学生,现在的学生有几个能真正吃得起苦”。我收好证件,默默地离开了,可他那不知是鄙视还是忧虑的神情却深深烙在了我的心底,让我久久不能释怀。
拖着疲惫的身体,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后悔不该和父母赌气,但眼下我还有何脸面回去?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找不到工作我就不回去了!
在遭遇了不知多少次白眼和不屑后,我终于在一个饭馆通过了面试。老板要了我的身份证,只说了一句话:“月薪1350,试用期3天。”当时我已分不清是喜是忧,第一反应是我暂时有容身之所了!放下随身带的物品,我便投入了工作,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清洗盛过酱油和醋的小壶。我将洗好的小壶放在洗碗池的边沿上,边沿很滑,一不小心碰掉了一个,被领班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通,什么“这点事都做不好”,“大学生就你这样啊,呆手呆脚的”云云,我只有忍着,毕竟是我做错了事,况且,除了一张学生证,我还有什么?我问自己。
酒店是二层楼的,中等规模,一楼是灶间,二楼是餐桌包房。每逢中午和晚上的用餐高峰期,我必须楼上楼下跑,常常汗流满面,尽管店内开着空调。我的工作很多也很杂,下菜单、传菜、收拾餐桌、清扫包房等等,碰到电话订餐的,还要送餐上门。我的卧室就是二楼的一间小阁楼,阁楼很矮,站起来要时刻警惕头碰到顶棚。空气浑浊、空间狭窄的小屋与外界惟一的换气通道就是一扇可以来回推的门,但为了稍微阻止外面通宵搓麻将的声音更多地光顾小屋,这扇门经常处于关闭状态。
三五日光景,随着对地理位置的不断熟悉,业务也渐感顺手,被严重警告的次数也与日俱减。平日里那些经意与不经意的清高,渐渐消磨在后厨的呼来唤去和领班的不屑与轻薄的面孔中。我粗略地做过统计,除我之外的七八个人,平均学历只有小学五年级,我因此自然成了他们眼中的另类,故意称呼我为“大学生”,但语气语调款款流露出来的都是两个字———鄙夷。后来,外卖渐渐多了起来,我在店内的时间相对少了,大部分的工作时间我都是端着或轻或重的托盘往返于送餐的路上。
出外打工,是“少了些脾气学会了忍耐”的磨炼,是“离家越远心和它越近”的想念。当我握着第一次自己赚到的1350元钱时,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为了不知多少次被人吆喝谩骂时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的忍耐,为了已能够坦然接受“别以为你是大学生就了不起”的指责……
我走了,那里的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不留下一丝痕迹。或许他们马上就会忘记曾经有一个“大学生”还在那里端过盘子。
即将毕业走上工作岗位或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大学生们,你们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接受理想和现实的差距了吗?
汽车停在了家门口,父亲、母亲早已站在大门口等候,我把那带着我的体温的1350元钱递给了母亲,这次是母亲哭了。